站在《边城》的吊脚楼下看翠翠——湘西六日自由行散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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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上图:借母溪古村落之一

      1、去洪水坪
      去湘西玩,看着一路的山水男女,咀嚼着酸辣腌渍的食物,偶然记起沈从文的《边城》里叫翠翠的女生,感觉电影海报里的装扮过于汉化……
      从张家界站挂着红字Exit牌下走出,七月的太阳散发着沈从文追张兆和的灼热、炙热和焦灼。但那些“我一边看水一边想你”的荷尔蒙句子,并不被当时懵懂的张兆和理睬。绿梦不怕热,招呼扛了大包小包的我们四个人,赶快在站前有铁栏杆的方砖上,合影。
      去长途汽车站购借母溪的车票。窗口里答:没这地方!
      再问:去洪水坪?!
      对方无奈摇头。
      一切忽的闷起来,和我的老乡只告这两地名。
      绿梦扭头建议:去问坐木桌的咨询处。
      跑过去,对方示意在通话,待放下手机才用地方讲:要去沅江!又用地方话狠狠的砸向里间的一位,核实后与我讲:去沅江!上车跟司机说洪水坪下。
      凡凡从滴滴招了一辆去借母溪的车。所有的包把车后备箱塞满,嘭的扣牢。小哥拉了绿梦、凡凡、莳萝和我,开始在湘西州的盘山公路上狂奔。
      远处是天子山的大门洞,把一车人搅得兴奋起来。空中索道轿厢幽幽行进,一切和几年前一样。司机小哥建议不用滴滴软件,直接按滴滴的收费结算。可惜,我们在借母溪村吃晚饭时,他发短信:被滴滴怀疑线下交易,双倍罚。
      准确说,从国道的洪水坪拐进借母溪景区东大门,不少于四公里。借母溪免大门票,只要每位十元的电瓶车钱,几公里后下车到入山口。
      2、千塘湾入山
      土豪石!我呐喊一声。
      电瓶车前挡风放了一块混元石,比手把件大些,可置案头。石上有清晰的两横一竖的天然白色条纹组成的土字。我嫌重,绿梦决绝的装了便拧身离去。
      在借母溪村,我还发现一块天然太湖石,上面沟壑纵横,数块圆润突起,敲起来有钟磬的铿锵声。皱露空蚀的太湖石,声却亮如灵璧石,神奇吧。摆在农家院的外墙上,我把玩着这块天然奇石片刻,还是放弃了。对占有的削减就是对自由的推崇。这块石头,大概几案上是hold不住的。与其始乱终弃,不如留在原地。融洽的基础是境界的匹配,张兆和所以不搭理沈从文,是无法进入对方的认知世界。
      借母溪东大门设千塘湾保护站,景区未过度开发,步道是扶贫工程。过花桥,当地游客穿泳裤泡在清澈溪水里纳凉。沈从文笔下的茶峒自成一个世界,偏远闭塞。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水。但什么水能饮,跑车的小哥特地介绍过。湘西的酷热把水蒸腾起,空中泛着厚重的潮湿。旧时放排拉纤的近乎裸体做工,因为不这样,溃烂的地方就是遮羞的地方。
      借母溪客栈预订好,我们扛着全部家当沿水路徒步七公里,翻一道海拔五六百米的娘娘岗。临入山口前,有一处遮阳伞的小食摊,各尝一块油炸食品充饥。我以为是炸藕盒。但吃起来却是糯米裹着剁碎的馅料,鲜咸辣在嘴里腾开。几口吞下,吧唧一下。
      逆溪水而上,沟谷里闷热,植被层次分明。每个人都走的汗涔涔。空气停止了流动,活跃的只有溪水,淙淙声里满眼都是青苔。道边有毒虫出没的提示牌。陆续碰到中南大学来的少年男女,嬉笑相向而过。
      观察、拍照、行进,玩的浑身都敞亮起来。说远方有诗,大概是能带来的绝对陌生化,它是触发式雷管。
      问过绿梦为什么叫借母溪?到了当地,又去印证,大众版说借母是典妻的风俗:为了延续族群的后嗣,几位穷汉凑钱找中介讨一位肯做借种的女人,待有了娃娃那女人就离开,而且必须在孩子一岁前离开,否则有了感情就难以分开。小众版本说:借母的本意为继母,叫白了就成了借母。
      3、过娘娘岗
      挑选的借母溪、小溪秘境、芙蓉镇、茶峒都属小众景点。
      借母溪古村落在景区中间的大山深处,从西门到借母溪一路缓升。当地游客多从西门陈家溪进驻一晚,次日折返。东西两边大门有简易公交接驳。
      古村落属于湖南省怀化市湘西土家苗族自治州的永顺县,这一带都居住着土家族,被罚的小帅哥是土家族,他说褐色石头出的水不能吃。但我们哪里记得住?在坐龙峡游,凡凡和莳萝接了好几瓶矿泉水,结果被当地管理员劝阻,两位女生把水倒掉。莳萝撅嘴:我还喝一口了。
      翻娘娘岗前,平路走到了尽头,在溪流上的花桥前合影。绿梦把手机卡在石头上,开启自拍。中伏爬山天闷气短,浑身汗如暴雨,补水如牛饮。踏过无穷无尽的上升台阶,盘旋了几个弯儿,坐下两三次喘息。凡凡和莳萝咬牙追赶,前面的绿梦身高马大,呼呼气喘的跑在前面。我上望母亭时,绿梦已休息一段时间,他发圈时的押图文字是:第一个登岗。
      过望母亭的山坳里有稻田,石板路经过三五棵生长数百的油松,树干挺向天空,我张开两臂才能半抱。湘西州免受第四纪冰川侵害,保留了大量的珍贵物种。可惜我在动植物方面的储备是个小白。
      水田零星的在开阔山谷间组成一块块的油绿色快,夕阳近山,并无旁人的一片田园,帮我驱赶掉疲倦。在迷途的当口,老乡领了孙女笑迎来。过借母溪古村门楼进村,房东家院子早有一拨当地的男女围桌,天井用石板铺就,与做客打过招呼。
      我和绿梦踏进铺了厚木板的木屋,脚下松软有弹性,这座凹字形的二层木楼是典型的土家族传统民居。凡凡和莳萝去梳洗,等到散着的湿漉漉头发,挂上洗好的一大堆零碎,才踏实坐下。期间,我和绿梦在堂屋远看青山候晚饭。上来的腊肉片看着透明肥腻,一嘴下去却坚硬如铁,山村野店将就了,饭吃饱喝山茶扯闲话。绿梦要我给房东留墨宝。
      我问:写什么?
      绿梦想了:世外桃源!
      据考《桃花源记》就在张家界北面的武陵源。距这并不远。
      4、宿借母溪村
      撺掇我写字,大概是酒后的助兴节目。
      土家的木楼中堂为开放式结构,正北的墙贴了整张红纸写的天地君师或历代祖宗,供后人拜祭。正南没有任何门窗围挡。听到写字,老乡跑到河对岸弄来一张皱巴巴的豆腐块红纸。昏黄的灯光下,我埋头书写,上款乙亥年仲夏,下款友人绿梦嘱小唐题。肃静中,同院的一位客人凑近来瞧。他是沅陵县人,讲了我好奇的湘西兵燹、放蛊还有赶尸。给绿梦则讲了次日行程的车船资讯。
      我很佩服绿梦,他会提前把次日行程所需的舟车时间,向当地老乡打听清晰后,作为行动指南。老背包客风范尽显无遗。
      夜晚的老村寂静但不寂寥,洗完澡出来,穿了腰被汗水打湿的裤子,脚下趿拉板立定,绿梦说有人唱K,两人踩着黢黑的乡道,一前一后向另一处土家族木楼的院落摸去。
      那里有沅陵三中的同学聚会。绿梦被邀喝冰啤,我献唱《花心》。无奈小村电压不稳,手里的麦克和投影都好像在生病,时热时冷。
      绿梦躺下,抱怨床板硬。木屋里不热。我的床头窗只有一面纱网覆盖上,望着外面的夜,我默默把布窗帘拉上,调个方向躺下,夜里做了怪梦。半夜起来入厕,当院的灯如困乏人的眼,木楼过道悠长空际。
      次日早起拍照,庄稼长得到小腿肚,怕蛇不敢乱蹿。伴着周边涨了雾气的清山,优哉游哉的踱步。先碰到一块奇石,再碰到莳萝晨跑。
      5、过陈家溪
      早饭毕,四人又扛起家当,撒腿投奔景区西大门。
      这段地势,比来时的东门那段要开阔很多。如老乡所讲,一路下降走起来很轻松。路过点阵坪遗址,即旧时当地土家点兵出征地;稻香泉景点是一处天然泉眼,涓涓不断灌溉当地稻田。一路走野溪,到有了农田地界,就是陈家溪登记点,要求过往游客保护野生动植物。
      淳朴村民见我过来,奉上热茶。我坐下休息,不久绿梦赶来,说:对对对就是这里,在网上看过图片。本打算慢慢享受好茶,绿梦却催着,说还有很多路。我打一机灵,默念可不是呢。
      去凤滩水库的黑车只有一辆车。土家小帅哥说:昨晚借母溪老板提到北京客人,要去240元。面对卖方市场,绿梦说就它了!车在盘山路上需要跑一个小时,不能再迟了。
      出村口不远,赶上大车挡路卸水泥预制板。我下去跟人家说,北京来的赶轮渡要抢时间。对方很通融的挪车。
      重新上车坐好,我鼓励司机小哥:车上的人都是老司机不怕呕吐不怕颠簸不怕劳顿,尽管快开!
      当我们赶到大坝时,距一天唯一去小溪村的轮渡开船,不到十五分钟。司机说:你们下车还有走一段路。
      6、凤滩大坝
      几人匆匆跟凤滩大坝合影,就往陌生的轮渡口赶,一切都在跌跌撞撞中行进,像贾樟柯的镜头。昨晚的沅陵客介绍过这座著名的空腹重力坝,神奇的掏山装机发电是亮点。此刻能看到大坝全貌,坚固的弧形钢铁坝体横亘在江面上,只有顶端露出碧蓝的江水一大截。可惜库区的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的垃圾,老乡说:前一阵子发洪水冲下来的。
      候船的老乡守着背篓中德自家货物,静静的蹲在在街旁的阴凉地等候。我跟孩子先下了台阶上船,绿梦喝着冰啤在后面。轮渡的铁皮船底仓不深,棚顶封严,两厢开着的玻璃窗吹进凉风。船老大是个女汉子,个头不高,上身化纤花衣服遮着臃肿的身体,端着饭碗走来走去,大声吆喝孩子。
      船开动,眼前的水路是沅江的支流酉水。坐在船头,绿梦问我:听说过酉水画廊么?!
      我回答否。他深深的撇了一下嘴,说:不应该呀。
      几个调皮的土家族男孩女孩坐在船头耍,这里视野好,绿梦拖了条凳挤在船头拍照,船老大阻拦不听,就任凭土家孩子与我们闹哄。绿梦从船老大处收集了次日去芙蓉镇的船讯。这些重要情报,编入他写的马蜂窝湘西攻略中。
      我坐不住,前舱后舱的窜。当凡凡与莳萝都笑绿梦总缠着船老大时,绿梦回后舱解释:明天这船七点开,直达芙蓉镇。咱们早起坐车去码头,还坐这班船。我们似懂非懂的点头。
      凡凡告诫我们:这里民风剽悍,湘西女不喜欢人家撩。
      我听了唯唯诺诺,绿梦不屑,说:对方不喜欢,谁还能继续撩?
      从凤滩到小溪村码头,全程半小时。两岸猿声啼不住,轻舟已到小溪村。莳萝倒数第三名下船,她抬脚上岸,没想对面的船移开了,莳萝脚踩两条船的劈叉,凡凡和我在后面赶忙把她捞回来。
      惊出一身汗,因为同行的小伙伴都是旱鸭子。
      开往小溪村的班车就在码头那里等,每天仅一班。所以船与车的接驳很独特:船不来,班车就死等;不见班车载人,船也不开。
      沈从文把张兆和追到手不久,劈腿女教师高青子。他刻画的翠翠,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悲剧女孩,与船总家的二老未成正果。沈从文对张兆和始于颜值视觉。当沈从文再次遇到高青子的时候,高穿了沈从文作品中人物相同的衣服。读书谈心时,沈更感到高对他作品的把控到位,这些是张兆和达不到的。翠翠曲折的情感世界,也许有作者遗憾后的寄托。
      找到契合灵魂伴侣的概率再低,也被沈从文碰到了。他与高的发展,也是幸事一桩。
      7、小溪村性价比
      最初联络小溪村住宿的,是莳萝一直在通电话,但那家客栈要价太恨。
      绿梦与班车司机熟络后,首先敲定次日接站去码头,再敲定去司机搞得民宿过夜。院子是四个篮球场大的半包式围院落,三层楼宾馆标间才百元。这里原属地方研院。客房高高的天花板,房间宽敞。坐在二楼能听到院外的溪水流淌。
      同船来的一位深圳小帅哥,约好一起游历小溪秘境。他信誓旦旦的说:找小溪村很久了,这次终于发现了,先住两晚。他承包了导游费,班车司机就让长公子带路做导游。院门洞挂了一幅小溪村导游图,班车司机指点我们下午要去线路。
      户外意义上的小溪秘径,原指小溪村上游一个环形的封闭徒步环线,期间登最高处能看到一株千年古树。绿梦持不同观点,强调说:所谓小溪秘径全凭后来人的攻略,你写哪条是自然哪条就是。我觉得,这像极了后人写史书的态度。沈从文与高青子的琴瑟世界,后人不过是用了几分猜忌,几分杜撰来粉饰涂抹,子非鱼焉知鱼之乐。
      上午逃离借母溪,下午闯荡小溪秘境,身体吃得消么?
      此刻中午,吃什么?班车司机的媳妇很能干,炒了一盆有碎肉、蔬菜与鸡蛋的花饭,几人吃了一大盆后,摇摇摆摆的顺湿滑的公路上,往村外走去。一面是湿漉漉的岩壁,另一面是咆哮的小溪流水。地上有才压死的小蛇鲜尸。
      走大众版的小溪秘境较易。作难事必有所得。长公子带路的这条秘境,定有小众的风景。小向导不断提醒我,走有车轮压过的地方无青苔。四公里后,我们来到一处叫鸳鸯桥的入山口,因为这里有两条溪水汇合,所以称呼为鸳鸯桥。几小时前,在这里同一班车的土家女就从这里下车,她手拎两桶花生油、背着一大箱农药走了。司机说:她还要走两小时的山路才到寨子。
      我惊得头上冒黑线。其实所谓徒步,对这里的山民来说稀松平常,交通基本靠走。次日司机接我们去码头时,村民陆续上车,说凌晨四点就出家门,走两小时小道到路边等车。
      载我们抢时间去凤滩大坝的司机小帅哥,也说过一件走路的趣事:借母溪村干部每次去陈家溪村开会都迟到,还有好几次甚至赶到时人家都散会了。一来二去的,队部就不再让他们开会了。
      长公子不让我们过鸳鸯溪,先带我们先看巴东木莲瀑布。我们结伴拐上一条公路边的斜坡,深圳小哥说:湘西是与女友分手的伤心地,来小溪村是散心疗伤。
      8、殉情崖密径
      巴东木莲瀑布、黄心夜合、殉情崖是秘境可圈可点的几处打卡点。剩下的则在原始次生林中的穿越。
      巴东木莲是一种能窜到二十多米的树木,瀑布近处长了一株巴东木莲,就这样得名了。那瀑布直挂天际,响声雷动,滔天水势砸到地面,一片水雾乱飞溅,搅得冷森森的一潭深水在翻滚。
      这里来的人实在太少,路沤得稀烂,湿热比借母溪更甚。这里没有任何限制,随意触碰发呆,没人催促前行。一时,想起柳宗元的《小石潭记》里的描述。凡是自由的,注定是美好的;而美好的,也必定是自由的。与一位驴友讨论这个名题,对方说太深,属于哲学范畴。
      张兆和在二十二岁时,终于答应了与沈从文去民政厅,但根本动摇张兆和执着理念的,是胡适的游说。所以张兆和的婚姻无不闪耀着说客得胜的溢彩。不是最初的两情相悦,这样的婚姻要打折扣,纠结来的早还是晚,只是时间问题。所有张兆和的不幸,始于胡适的旁敲侧击。
      黄心夜合,初听这名字像歌曲名。结果还是一种高大的树木。这处景观,要去另一个入山口。黄心夜合的大树,仰观脖子疼。四周有栏杆,还设了监控。大树微黄,树干笔挺,坠有青苔。我们不懂植物学,分不出更多的南方树种。但热衷造型,喜欢留下视频。停停走走的准备去看殉情崖。
      恣意汪洋的游荡在大山深里,往来不见他人。山林小径有落叶与苔藓,地湿路滑。下坡的时候,凡凡不敢迈脚,说都走崩溃了。莳萝托着她,两人相依为命。向导带我们到一处峭壁前,他站上去向前探身,下面是数米的深渊,溪水在这里怒吼冲出来,前面是弯曲的河道,再泛着白浪流淌到远方。小帅哥讲:这就是殉情崖。常来这里洗澡。那边深一点的叫二洞,往上走是一洞。
      往前几步就是一座桥,桥下溪水汇流,湍急奔腾。向导小帅哥笑说:穿条泳裤就能跟着溪水滑下来,没事的。我看着打漩的深潭,眼都晕了,还漂什么流?向导小帅哥穿了新旅游鞋,脚后跟磨破了出血,凡凡向我要创可贴,我也没带。有人让用面巾纸垫上。
      逐溪而行了好几天,连溪水的冷暖都没碰过。向导小帅哥建议:洗个澡,就五分钟。我们都好奇,他领我们到一处如同大蓝眼的水潭前,溪水到这里缓缓地聚起来,再湍急的流下去。很快,他脱得仅剩一条裤衩,向深潭跳去。
      我看了眼热:水冷么?
      对方喊不!
      我把手机帽子墨镜统统放进背包,剩条裤衩也跳入溪流中……哇!溪水温度刚好,有点小微凉。活动一下手脚,探一下四围暗礁,畅游开来,丝般柔滑的溪水,满满拥抱着我,闲庭信步。溪水迅速褪去一身的燥热与疲惫。
      绿梦经不住诱惑,脱得剩了内裤站到水边。我用溪水往他身上泼去,哗啦哗啦。岸上两位女生尖着嗓门吆喝,讲什么听不清,却知他们很开心。
      十余公里后,走过艰难的原始次生林后,看了以前寨子的水天后,黄昏返村。我就独自去转悠小溪村,暮云笼盖了青山的尖峰,田间稼穑喜人,三五村民搬凳子临街坐,悠闲的村寨风光。
      晚饭班车司机、深圳小哥与绿梦一起喝冰啤,我凑去叼几嘴香香的腊肉香肠。班车司机聊:溪边长大的孩子都会水。
      当夜,智齿疼了半宿,恨得我想回京就拔掉它……
      9、蜀楚要津
      咦?!早班车这么多老乡!讲话自备扩音器。绿梦坐在机器盖上,我挨着莳萝拧着身体坐在机器盖子的一角。近一个小时,挨到了码头。
      三个小时船行在酉水,展开一幅画廊长卷。清晨宽阔的的江面平缓,两边的青山缓缓后移,山的天际线柔和舒缓。青山有时清晰,有时朦胧。露出全貌,临江大山上偶尔有寥寥无几的白墙人家。时而打鱼的小舟相向驶过,哒哒哒的机器声迅即远去。远处的大桥,火车从中穿过……夏江巡游图对于我这个北方人来说,看醉了就吟:停船坐爱。我问同行一位小哥:三峡就这样么?
      对方钝笑,说:哪里比的上三峡!
      芙蓉古镇的码头是蜀楚通津的美名,登上数十级的步行台阶,仰头能见一座临江箭楼,门额上书王邨。邨是村的异体字。
    芙蓉镇人山人海,很商业化。绿梦坚持到景区外找住处,近处的住宿都炒到三五百元一晚。我们扛包穿过临江老街、明清贞节牌坊、刘晓庆米豆腐店、西汉古井、匆忙也要拍照土司山庄的瀑布群……走到景区的出口三五步,一家临界的旅店女老板喊住住我们,讨价还价的拉锯战后,最终三晚两间房六百六搞定。
      客栈是标准的土家族土楼,二楼为客房,中间客厅东西厢房。全部木建筑。几人卸包坐在客厅吹着风扇。经过踩着客厅的一块四四方方的过门石,就是能到窄窄的二楼抄手游廊,低头就是小巷,石板油亮,行人匆忙。对面是一处紧闭的客栈,在斜对面就是景区的白墙。我们都觉得这里就是金莲打中西门官人的紫石街。
      天气预报说芙蓉镇赶上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。商业区景点对我来说,感觉一般般。不过因为陌生还是燃起一丝兴趣。入夜,景区守卫下班,我们去逛景区。
      一路走下来,绿梦说热得不成,凡凡拉着驱蚊香囊的长绳,那香囊就坠着在她脚边来回悠荡,芙蓉镇土司瀑布群的夜景,满处都是大红灯笼。热烈,噪杂,人喧。总看景区会疲劳厌烦了,以后莳萝、绿梦和我就约了去花桥上坐坐,消暑听歌。
      巴掌大的地方。不来后悔,来了更后悔。前者是未知的遗憾,后者是明白的遗憾。由此来说,《边城》中的情窦初开的翠翠,她憧憬的情感世界不踏入也许更好。
      来湘西前,他们说一起吃饭无非多加点盐与糖,为了照顾我的口味。芙蓉古镇真正的路上交通是在去张家界的公路方向,而我们来的渡口,属于镇子尾端,怪不得无人查票。古镇赶上修路,街街搞得尘土飞扬,挑了一家菜馆进去吃,点菜让凡凡来。结账时,店家故意把菜单上炒野山笋那道菜的黑印刷数字1,用指甲划成了2,结账就多收钱。
      绿梦找回店家吵着嚷这是欺诈消费者,伎俩都过时了!力争的结果是店家退了钞票。
      一次在镇子上吃早点,我看邻居桌上的三键小号,就好奇要来看,不想是去办白事的吹鼓手用的。那天我跟中暑了一样,头疼恶心。来湘西游玩,仅赶上芙蓉镇的一场夜雨,凉爽得很。从客栈溜达到小街口,看着来往的各色行人,我消耗了半盒冰棍,身体才渐渐清爽起来。
      莳萝知道我不舒服,就请我吃雪糕,两根起步。
      10、坐龙峡铁索寒
      从镇子徒步五公里去坐龙峡游玩,是绿梦向客栈老板打听的结果,客栈老板说:走几步就到了。
      清晨,镇子游客稀疏,日头很足。我们穿过芙蓉镇临时停车场拐上国道。我在前面打开GPS带路。过芙蓉镇大桥,就踏上湘西的古丈地界。走到一处转盘,有去坐龙峡的指示牌。用脚亲自去丈量的印象,往往是深刻的。公路上尘土飞扬,国道往来的大车丝毫不减速。我向老乡打探,不时印证方向。莳萝买了四人份的矿泉水,打着遮阳伞和凡凡在几百米外跟着。
      我穿的宽松防晒服已经被汗水打透,绿梦短裤短袖,不戴遮阳帽,超过我前行。我觉的仅凭这身打扮就是一朵奇葩。果然,来湘西的几天,绿梦被蚊虫叮过一个大包。返京火车上被泡方便面滚水烫伤。凡凡让我帮绿梦涂两面针牙膏。事后,绿梦发圈说:本命年的无妄之灾,比较难过。
      没有尽头的五公里走完,我消耗了标配的一瓶农夫山。客栈老板说的走几步似乎让绿梦有了新的领悟,他跟我说:回来咱们打车,太晒了。在景区休息室,绿梦又发挥了公关强项,和一位土家族妇女谈妥,中午去她家吃饭,再使用她家的车回镇子。
      莳萝从网上购好坐龙峡的票,结果到跟前忘带了身份证,正踌躇如何取票呢。售票处早打印好清单,说报号就可领。
      坐龙峡很像户外拓展地,逆行溪谷六公里。山谷逶迤,狭窄缝隙仅容一人通过,两边悬崖光滑,头顶是冲下来的水沫,脚下是湍急的瀑布,只有握牢固定的铁链,踩稳开凿的脚窝。有一处景观叫龙珠,峡谷两厢如刀劈开,中间卡了一块天然大石球,脚下溪水如万匹烈马奔涌,湿滑的铁链总会顺着弯弯曲曲的峡谷,是有是无一般。让我心疑无路,但只要肯攀登,总会柳暗花明。很多地段走起来像飞拉达,紧张刺激。我们总让大部队先走,剩下来细细的品玩。
      午后,我们都攀到溪水尽端的山顶,水势至此如涓涓童子尿。山顶有大寨小寨,饭已约好在小寨吃。土家女打了遮阳伞接我们,土楼二层只有一对年轻男女,天气燥热,我们坐等饭熟。绿梦把衬衫的下部卷起到胸口,说:这叫首都比基尼。凡凡笑批:袒胸露乳,就像《核舟记》里写的。
      小寨的饭等了很久,土家腊肉香肠味道浓郁,金黄的南瓜松软香糯。
      唔,手脚慢但手艺好。
      11、茶峒边城
      绿梦来湘西网购了一双朔溪鞋。在湘西转了一大圈儿后,他说:鞋子闻不得了!
      原来鞋质被水浸后,发生微生物反应,气味超大。返京时,绿梦跑出去买了双新拖鞋。我问他:放蛊了吧,撩哪位苗族小姐姐了?他闷头不接我话把儿,只说:要不然,卧铺车厢的人没法待了。我们笑得不成。旧鞋,留在湘西了。
      边城距芙蓉镇百公里,摆手堂客栈的房东亲弟索要四百元包车费,答应中途带我们看矮寨大桥。湘西自由行参照了户外队的规划。绿梦说:边城有一脚跨三省好玩地方,就是沈从文那地方。我就很向往:边城,茶峒。
      车行驶在国道上,司机小帅哥担心,说:这天雾大恐怕看不到矮寨大桥。
      我们人品好,看到了大桥。远观那桥,如一条水平的白丝线扯在高山间,两边立有高大柱子,柱子上有悬索稳稳的吊住桥体。绿梦嚷着先合影。车又盘上山,开近后停在一处景观平台,绿梦兴奋地还要合影。我先秤了观景台边苗家女几斤冰糖梨。
      茶峒就是《边城》的原型,我给同伴朗诵过《边城》的片段。又重温了那电影。下车,四人慢慢沿青石板路走到江边。此时,我说你们等等我,就返身拿冰糖梨洗,忍不住街边小摊的诱惑,独吞了一碗肉沫龙须面。
      我们吃着梨逛茶峒古镇,镇子被酉水的支流青衣江划为湘川。江水在夏日里泛着鹅黄色,过《边城》的中的拉拉渡。湛蓝的天空挂着大朵的白云,看着晴朗,去能把人晒成木乃伊。走在柳荫下,望着宽宽的河面,并没有什么小说里写的废缆。到码头,缓缓的摇来一艘单浆的矮蓬浅舱游船。艄公国字脸,黝黑面皮。凑近说:我重庆来的。
      我们踩着湖南地界,一听对方说从重庆来,以为多么迢迢,实际不过是河对岸。他耐心的问:坐船嘛?官价二十五。他跟着悄没声的伸出两根手指。
      我伸出一根手指,又张开一个巴掌。
      哎呦,没成想,居然成交了。
      四人猫腰登船,艄公只用船首的一根浆往来摇橹,载我们去了河心向上游划。指着一座大桥说:这是319国道的湘渝大桥,民国时期建造。刘邓大军来是木制的桥面被烧毁了,刘邓大军就建浮桥渡河,进军大西南。1953年重建了水泥桥面……我们喝彩,凡凡点赞好说辞。
      艄公讲,茶峒素来盛行匪气。治安靠地方家族制衡。谁想出头做大就到江心岛去分个胜负。即便打死人三省的政府也睁一眼闭一眼。江心岛地皮不大,长满郁郁葱葱的绿植,我们顺坡下到河边的吊脚楼时,见到过。
      艄公提到沈从文,语调低下来:……他是用自己的内心世界把小说写出来的。沈从文在边城只读过二年书,就跟国民党当官的从军去了。走的时候跟翠翠说当两年兵就回来找她,但一去就未归。翠翠每天下午都站在滩头一直等。翠翠是七十二岁死掉的。一直没没有嫁人。作为一个作家,沈从文把思念写进小说。这些事都是老人家给我们讲的。
      艄公拼凑的野史,许是为了揽客,小说里的人物肯定不是现实人物。所以翠翠只属于茶峒的少女集合。我们来茶峒,只是读远方的诗。沈从文1929年到上海吴淞中国公学任教,时年27岁,忽的喜欢上教的19岁女生张兆和。扣一扇心门时,可惜那扇心门里的张兆和并不倾心于他。
      艄公把船摇过桥,请我登岸去看三界碑。岸边是硬泥土地,顺石板路再往上,有座五角亭。一位老人坐在里面扇着斗笠。一块褐石板立在亭前,两面雕有朱红繁体字。一面写一脚跨三省,一面写鸡鸣闻三省。这里是民国时的坐标,新行政区划三界碑还往前些的岸边,水泥三角桩,分写湖南贵州四川,落款是国务院1997年。
      茶峒古镇吊脚多是复建,但能找出《边城》电影中的苗人山寨生活。小说里提到的伫立在山边的、风水极好的白塔,害得我和绿梦呼哧带喘得爬上去看,一看也是后建造的。唯独那条官路的大桥绝对保真。没建大桥以前,水路走桐油木材能一直放到洞庭湖。
      我游到一处王团总女儿的陪嫁妆奁水磨坊时,不仅哑然。顺指示牌找到茶师遗址,透过镂空的花墙,里面是数栋校舍,高低错落。我最初以为茶峒师范是指培养制茶师的学校。结果是茶峒师范的意思。遗址可惜不开放。
      在艄公讲到的那座大桥上,我们一行四人挥师四川。在大桥一段,我让凡凡瞭望往来车辆,自己席地而坐,一臂高举,指着渝东南第一门请莳萝拍了片。
      过桥是重庆洪安地界,几人进了冷气开放的饭馆,一圈儿坐定点重庆小面。我吃过了,单看他们额头淌着汗吃。忽然,我萌生就这样接着逛下去……
      全文完
      唐朝20198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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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会心一笑 2019-8-6 09:37:05 查看全部
    游记很精彩!
    scarborough fai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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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673928596 2019-8-6 16:17:01 查看全部
    很好看的一篇游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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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31:20 查看全部

    感谢笑队的支持: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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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32:12 查看全部
    673928596 发表于 2019-8-6 16:17
    很好看的一篇游记
    看来码字是有回报的,多谢点评: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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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34:35 查看全部
    本文主帖多处遗漏,因为本站发贴需要审核,不能再修改。将修订的文字贴到这里,感谢来踩的朋友们。


    站在《边城》的吊脚楼下撩翠翠——湘西六日自由行散记
      1、去洪水坪
      去湘西玩,看着一路的山水男女,咀嚼着酸辣腌渍的食物,偶然记起沈从文的《边城》里叫翠翠的女主,感觉电影海报里她的装扮过于汉化……
      从张家界站挂着红字Exit牌下走出,七月的太阳散发着沈从文追张兆和的灼热、炙热和焦灼。但那些“我一边看水一边想你”的荷尔蒙句子,并不被当时懵懂的张兆和理睬。绿梦不怕热,招呼扛了大包小包的我们四个人,赶快在站前有铁栏杆的方砖上,合影。去长途汽车站购借母溪的车票。窗口里冷气很足,答:没这地方!
      再问:去洪水坪?!
      对方无奈摇头。
      一切忽的闷起来,和我联络的老乡只告这两地名。
      绿梦扭头建议:去问坐木桌的咨询处。
      我跑过去,对方示意在通话,待放下手机才用地方讲:要去沅江!又用地方话狠狠的砸向里间的一位,核实后与我讲:去沅江!上车跟司机说洪水坪下。
      凡凡从滴滴招了一辆去借母溪的车。所有的包把车后备箱塞满,嘭的扣牢。小哥拉了绿梦、凡凡、莳萝和我,开始在湘西州的盘山公路上狂奔。
      远处是天子山的大门洞,把一车人搅得兴奋起来。空中索道轿厢幽幽行进,一切和几年前一样。司机小哥建议不用滴滴软件,直接按滴滴的收费结算。可惜,我们在借母溪村吃晚饭时,他发短信:被滴滴怀疑线下交易,双倍罚。
      准确说,从国道的洪水坪拐进借母溪景区东大门,不少于四公里。借母溪免大门票,只要每位十元的电瓶车钱,几公里后下车到入山口。

      2、千塘湾入山
      土豪石!我呐喊一声。
      电瓶车前挡风放了一块混元石,比手把件大些,可置案头。石上有清晰的两横一竖的天然白色条纹组成的土字。我嫌重,绿梦决绝的装了便拧身离去。
      在借母溪村,我还发现一块天然太湖石,上面沟壑纵横,数块圆润突起,敲起来有钟磬的铿锵声。皱露空蚀的太湖石,声却亮如灵璧石,神奇吧。摆在农家院的外墙上,我把玩着这块天然奇石片刻,还是放弃了。对占有的削减就是对自由的推崇。这块石头,大概几案上是hold不住的。与其始乱终弃,不如留在原地。融洽的基础是境界的匹配,张兆和所以不搭理沈从文,是无法进入对方的认知世界。
      借母溪东大门设千塘湾保护站,景区未过度开发,步道是扶贫工程。过花桥,当地游客穿泳裤泡在清澈溪水里纳凉。沈从文笔下的茶峒自成一个世界,偏远闭塞,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水。但什么水能饮,跑车的小哥特地介绍过。湘西的酷热把水蒸腾起,空中泛着厚重的潮湿。旧时放排拉纤的近乎裸体做工,因为不这样,溃烂的地方就是遮羞的地方。
      借母溪客栈预订好,我们扛着全部家当沿水路徒步七公里,翻一道海拔五六百米的娘娘岗。临入山口前,有一处遮阳伞的小食摊,各尝一块油炸食品充饥。我以为是炸藕盒。但吃起来却是糯米裹着剁碎的馅料,鲜咸辣在嘴里腾开。几口吞下,吧唧一下。
      逆溪水而上,沟谷里闷热,植被层次分明。每个人都走的汗涔涔。空气停止了流动,活跃的只有溪水,淙淙声里满眼都是青苔。道边有毒虫出没的提示牌。陆续碰到中南大学来的少年男女,嬉笑相向而过。
      观察、拍照、行进,玩的浑身都敞亮起来。说远方有诗,大概是能带来绝对的陌生化,它是触发灵感的雷管。
      问过为什么叫借母溪。但到了当地又跑去印证,大众版说借母是典妻的风俗:为了延续族群的后嗣,几位穷汉凑钱找中介讨一位肯做借种的女人,待有了娃娃那女人就离开,而且必须在孩子一岁前离开,否则有了感情就难以分开。小众版本说:借母的本意为继母,叫白了就成了借母。

      3、过娘娘岗
      挑选的借母溪、小溪秘境、芙蓉镇、茶峒……均属小众户外景点。
      借母溪古村落在景区中间的大山深处,从西门到借母溪一路缓升。当地游客多从西门陈家溪进驻一晚,次日折返。东西两边大门有简易公交接驳。
      古村落属于湖南省怀化市湘西土家苗族自治州的永顺县,这一带都居住着土家族,被罚的司机小哥是土家族,他说褐色石头出的水不能吃。但我们哪里记得住?在坐龙峡游,凡凡和莳萝接了好几瓶矿泉水,结果被当地管理员劝阻,两位女生把水倒掉。莳萝撅嘴:我还喝一口了。
      翻娘娘岗前,平路走到了尽头,在溪流上的花桥前合影。绿梦把手机卡在石头上,开启自拍。中伏爬山天闷气短,浑身汗如暴雨,补水如牛饮。踏过无穷无尽的上升台阶,盘旋了几个弯儿,坐下两三次喘息。凡凡和莳萝咬牙追赶,前面的绿梦身高马大,呼呼气喘的跑在前面。我上望母亭时,绿梦已休息一段时间,他发圈时的押图文字是:第一个登岗。
      过望母亭的山坳里有稻田,石板路经过三五棵生长数百的油松,树干挺向天空,我张开两臂才能半抱。湘西州免受第四纪冰川侵害,保留了大量的珍贵物种。可惜我在动植物方面的储备是个小白。
      数百年的水田,零星的在开阔山谷间,组成一块块的油绿色快。夕阳近山,并无旁人的一派田园,帮我驱赶掉疲倦。在迷途的当口,老乡领了孙女笑迎来。过借母溪古村门楼进村,房东家院子早有一拨当地的笑盈盈的男女围桌,天井用石板铺就,与坐客打过招呼。
      我和绿梦踏进铺厚木板的木屋,脚下松软有弹性,这座凹字形的二层木楼是典型的土家族传统民居。凡凡和莳萝去梳洗,等到散着湿漉漉头发,挂上洗好的一大堆零碎,才踏实坐下。期间,我和绿梦在堂屋,远看青山候晚饭。上来的腊肉片看着透明肥腻,一嘴下去却坚硬如铁,山村野店将就了,饭吃饱喝山茶扯闲话。绿梦要我给房东留墨宝。
      我问:写什么?
      绿梦想了:世外桃源!
      据考《桃花源记》的确就在张家界北面的武陵源。距这并不远。

      4、宿借母溪村
      撺掇我写字,大概是酒后的助兴节目。
      土家的木楼中堂为开放式结构,东西为厢房。正堂按照民族风俗新馆,北墙要贴整张红纸写的天地君师或历代祖宗,供后人拜祭。我们住的土楼正堂,南面没有任何门窗围挡。听到我写毛笔字,老乡跑到河对岸弄来一张皱巴巴的豆腐块红纸。昏黄的灯光下,我埋头书写,上款乙亥年仲夏,下款友人绿梦嘱小唐题。肃静中,同院的一位客人凑近来瞧。他是沅陵县人,讲了我好奇的湘西兵燹、放蛊还有赶尸。给绿梦则讲了次日行程的车船资讯。
      我很佩服绿梦,他会提前把次日行程所需的舟车时间,向当地老乡打听清晰后,作为行动指南。老背包客风范尽显无遗。
      夜晚的老村寂静但不寂寥,洗完澡出来,穿了腰被汗水打湿的裤子,脚下趿拉板立定,绿梦说有人唱K,两人踩着黢黑的乡道,一前一后向另一处土家族木楼的院落摸去。那里有沅陵三中的同学聚会。绿梦被邀喝冰啤,我献唱《花心》。无奈小村电压不稳,手里的麦克和投影都好像在生病,时热时冷。
      绿梦躺下,抱怨床板硬。木屋里不热。我的床头开着窗,只有一面纱网覆盖,望着外面的夜,我默默把布窗帘拉上,调个方向躺下,夜里做了怪梦,记不起来了。半夜起来入厕,当院的灯如困乏人的眼,木楼过道悠长空际。
      次日早起到村外的近处拍照,庄稼长得到小腿肚,怕蛇不敢乱蹿。伴着周边涨了雾气的清山,优哉游哉的踱步。先碰到一块奇石,再碰到莳萝晨跑。

      5、过陈家溪
      四人扛起家当,撒腿投奔景区西大门,计划赶到小溪村,住宿。
      这段地势,比来时的东门那段要开阔很多。如老乡所讲,一路下降走起来很轻松。路过点阵坪遗址,即旧时当地土家点兵出征地;稻香泉景点是一处天然泉眼,涓涓不断灌溉当地稻田。一路走野溪,到有了农田地界,就是陈家溪登记点,要求过往游客保护野生动植物。
      淳朴村民见我过来,奉上热茶。我坐下休息,不久绿梦赶来,说:对对对就是这里,在网上看过图片。我打算慢慢享受好茶,绿梦却催着,说:还有很多路!
      我打一激灵:可不是咋地。
      去凤滩水库的黑车只有一辆车。土家小帅哥说:昨晚借母溪老板提到北京客人,你们要去就240元。
      面对卖方市场,绿梦说:就它了!车在盘山路上需要跑一个小时,不能再迟了。
      出村口不远,赶上大车挡路卸水泥预制板。我下去跟人家说,北京来的赶轮渡要抢时间。对方很通融的挪车。
      重新上车坐好,我鼓励司机小哥:车上的人都是老司机不怕呕吐不怕颠簸不怕劳顿,尽管快开!
      当我们赶到大坝时,距一天唯一去小溪村的轮渡开船,不到十五分钟。
      司机说:你们下车还有走一段路。

      6、凤滩大坝
      几人匆匆跟凤滩大坝合影,就往陌生的轮渡口赶。一切都在跌跌撞撞中行进,像贾樟柯的镜头。
      昨晚的沅陵客介绍过这座著名的空腹重力坝,神奇的掏山装机发电是亮点。此刻我扫过大坝全貌,坚固的弧形钢铁坝体横亘在江面上,只有顶端露出碧蓝的江水一大截。可惜库区的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的垃圾,老乡说:前一阵子发洪水冲下来的。
      候船的老乡守着背篓中自家货物,静静的蹲在在街旁的阴凉地。我着急,就跟当地几个乱跳的孩子先下台阶,上船,绿梦喝着冰啤在后面。轮渡的铁皮船底仓不深,棚顶封严,两厢开着的玻璃窗吹进凉风。船老大是个女汉子,个头不高,上身化纤花衣服遮着臃肿的身体,端着饭碗走来走去,大声吆喝孩子。
      船开动,眼前的水路是沅江的支流酉水。坐在船头,绿梦问我:听说过酉水画廊么?!
      我回答否。
      他深深的撇了一下嘴,说:不应该呀。
      一刻都不闲的土家族男孩女孩,坐在船头我脚边耍,女孩眼睛大大的仰头望我说话。这里视野好,绿梦拖了条凳挤在船头拍照,船老大阻拦不听,就任凭土家孩子与我们闹哄。绿梦从船老大处收集了次日去芙蓉镇的船讯。这些重要情报,编入他写的马蜂窝湘西攻略里。
      我坐不住,前舱后舱的窜。当凡凡与莳萝都笑绿梦总缠着船老大时,绿梦回后舱解释:明天这船七点开,直达芙蓉镇。咱们早起坐车去码头,还坐这班船。
      我们似懂非懂的,点头。
      凡凡告诫我们:这里民风剽悍,湘西女不喜欢人家撩。
      我听了唯唯诺诺,绿梦不屑,说:对方不喜欢,谁还能继续撩?
      从凤滩到小溪村码头,全程半小时。两岸猿声啼不住,轻舟已到小溪村。莳萝倒数第三名下船,她抬脚上岸,没想对面的船移开了,莳萝脚踩两条船的劈叉,凡凡和我在后面赶忙把她捞回来。
      我惊出一身汗,因为同行的小伙伴都是旱鸭子。
      开往小溪村的班车就在码头那里等,每天仅一班。所以船与车的接驳很独特:船不来,班车就死等;不见班车载人,船也不开。
      沈从文把张兆和追到手不久,劈腿女教师高青子。他刻画的翠翠,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悲剧女孩,与船总家的二老未成正果。沈从文对张兆和始于颜值。当沈从文再次遇到高青子的时候,高穿了沈从文作品中人物相同的衣服。读书谈心里,沈更感到高对他作品的把控到位,这些是张兆和达不到的。翠翠曲折的情感世界,也许有作者遗憾后的寄托。
      找到契合灵魂伴侣的概率再低,也被沈从文碰到了。他与高的发展,幸事一桩。

      7、小溪村性价比
      最初联络小溪村住宿的是莳萝,一直在反复通电话,但那家客栈要价太狠。
      绿梦与班车司机熟络后,首先敲定次日接站去码头,再敲定去司机搞得民宿过夜。那住宿的院子有四个篮球场大,半包式围院落,三层楼宾馆标间才百元。这里原属地方研院。客房高高的天花板,房间宽敞。坐在二楼能听到院外的溪水流淌。
      同船来的一位深圳小帅哥,约好一起游历小溪秘境。他信誓旦旦的说:找小溪村很久了,这次终于发现了,先住两晚。他承包了导游费,班车司机就让长公子带路做导游。
      院门洞挂了一幅小溪村导游图,班车司机指点我们下午要去线路。
      户外意义上的小溪秘径,原指小溪村上游一个环形的封闭徒步环线,期间登最高处能看到一株千年古树。绿梦持不同观点,强调:所谓小溪秘径全凭后来人的攻略,你写哪条是自然哪条就是。
      我觉得,这像极了后人写史书的态度。沈从文与高青子的琴瑟世界,后人不过是用了几分猜忌,几分杜撰来粉饰涂抹,子非鱼焉知鱼之乐。
      上午离借母溪,下午闯小溪秘境,身体吃得消么。此刻中午,吃什么?
      班车司机的媳妇很能干,炒了一盆有碎肉、蔬菜与鸡蛋的花饭,几人吃了一大盆后,摇摇摆摆的顺湿滑的公路上,往村外走去。一面是湿漉漉的岩壁,另一面是咆哮的小溪流水。地上有才压死的小蛇鲜尸。
      走大众版的小溪秘境较易。但作难事必有所得,于是长公子带路走小众秘境,我想定有别样的风景。
      小向导不断提醒我,走有车轮压过的地方无青苔。四公里后,我们来到一处叫鸳鸯桥的入山口,因为两溪交汇,故称鸳鸯桥。几小时前,在这里同一班车的土家女就从这里下车,她手拎两桶花生油、背着一大箱农药走了。司机说:她还要走两小时的山路才到寨子。
      我惊得头上冒黑线。其实所谓徒步,对这里的山民来说稀松平常,交通基本靠走。次日司机接我们去码头时,村民陆续上车,说凌晨四点就出家门,走两小时小道到路边等车。
      载我们抢时间去凤滩大坝的司机小帅哥,提过一件趣事,说借母溪村干部每次去陈家溪村开会都迟到,还有好几次甚至赶到时人家都散会了。一来二去的,队部就不再让他们开会了。
      长公子不让我们过鸳鸯溪,先带我们先看巴东木莲瀑布。我们前后结伴,拐上一条公路边的斜坡,
      深圳小哥幽幽的说:湘西是与女友分手的伤心地,来小溪村是散心疗伤。

      8、殉情崖密径
      巴东木莲瀑布、黄心夜合、殉情崖是秘境可圈可点的几处打卡点。剩下的则在原始次生林中的穿越。
      巴东木莲是一种能窜到二十多米高的树木,那条大瀑布近处长了一株巴东木莲,就这样得名了。瀑布直挂天际,响声雷动,滔天水势砸到地面,一片水雾胡乱飞溅起来,搅得冷森森的一潭深水在翻滚。
      这里来的人实在太少,路沤得稀烂,湿热比借母溪更甚。这里没有任何限制,随意可以触碰你去发呆,没人催促前行。一时,我忆起柳宗元的《小石潭记》里的描述……凡是自由的,注定是美好的;而美好的,也必定是自由的。与一位驴友讨论这个名题,对方说太深,属于哲学范畴。
      张兆和在二十二岁时,终于答应了与沈从文去民政厅,但根本动摇张兆和执着理念的,是胡适的游说。所以张兆和的婚姻无不闪耀着说客的得胜彩头。不是最初的两情相悦,这样的婚姻要打折扣,纠结来的早还是晚,只不过是时间问题。所有张兆和的不幸,始于胡适的旁敲侧击。
      黄心夜合,初听这名字像婉约的歌名。结果还是一种高大的树木。这处景观,要去另一个入山口。黄心夜合大树高昂,我也就跟着高昂,一阵时间下来脖子隐隐疼。这里四周有浅栏杆,还设了监控。大树微黄,树干坠有青苔。我们不懂植物学,分不出更多的南方树种。但我们远道而来,热衷造型,喜欢留下视频。
      停停走走,去看殉情崖。
      恣意汪洋的游荡在大山深里,往来不见他人。山林小径有落叶与苔藓,地湿路滑。下坡的时候,凡凡不敢迈脚,说都走崩溃了。莳萝托着她,脱离都市的两位女生,相依为命,我见怜的想热嘲她们。
      向导带我们到一处峭壁前,他自己站上去向悬崖下探身,下面是数米的深渊,溪水在这里怒吼冲出来,弯曲的河道,泛着白浪的溪水淌向远方。小帅哥讲:这就是殉情崖。常来这里洗澡。那边深一点的叫二洞,往上走是一洞。
      前行几步是一座桥,桥下溪水汇流,湍急奔腾。向导小帅哥笑说:穿条泳裤就能跟着溪水滑下来,没事的。
      我看着打漩的深潭:卧槽,眼都晕了,还漂什么流?!
      向导小帅哥穿了新旅游鞋,脚后跟磨破了出血,凡凡向我要创可贴,我也没带。有人让用面巾纸垫上。
      我们逐溪而行了好几天,连溪水的冷暖都没碰过。向导小帅哥建议:洗个澡,就五分钟。
      我们都好奇,他领我们到一处如同大蓝眼的水潭前,溪水到这里缓缓地聚起来,再湍急的流下去。很快,他脱得仅剩一条裤衩,向深潭跳去。
      我看了眼热:水冷么?
      对方喊不!
      我把手机帽子墨镜统统放进背包,剩条裤衩也跳入溪流中……哇!溪水温度刚好,有点小微凉。活动一下手脚,探一下四围暗礁,畅游开来,丝般柔滑的溪水,满满拥抱着我,闲庭信步。溪水迅速褪去一身的燥热与疲惫。绿梦经不住诱惑,脱得剩了内裤站到水边。我用溪水往他身上泼去,哗啦哗啦。岸上两位女生尖着嗓门吆喝,讲什么听不清,却知他们很开心。
      黄昏返村,我就独自去转悠。暮云笼盖了青山的尖峰,田间稼穑喜人,村民搬凳子坐,悠闲的村寨。
      晚饭班车司机、深圳小哥与绿梦一起喝冰啤,我凑去叼几嘴香香的腊肉香肠。班车司机聊:溪边长大的孩子都会水。
      当夜,智齿疼了半宿,恨得我决定回京就拔它……

      9、蜀楚要津
      咦?!早班车这么多老乡!讲话自备扩音器。绿梦坐在机器盖上,我挨着莳萝拧着身体坐在机器盖子的一角。近一个小时,挨到了码头。
      三个小时行程,船行在酉水徐次展开一幅画廊长卷。一起都美的很细腻,温润,潜心。清晨宽阔的的江面平缓,两边的青山缓缓后移,山的天际线柔和舒缓。青山有时清晰有时朦胧。临江的大山上,偶尔闪出有一处白墙人家。打鱼的小舟相向驶过,哒哒哒的机器声迅即远去。远处的大江上正修高铁,两个半弧铁架力定在江面上方……夏江巡游图对我这个北方人很陶醉:停船坐爱。我问同行的一位小哥:三峡就这样么?
      对方钝笑,说:哪里比的上三峡!
      芙蓉古镇的码头素有蜀楚通津的盛名,登上数十级的步行台阶,仰头能见一座临江箭楼,门额上书王邨。邨是村的异体字。
      镇里人山人海,很商业化。绿梦坚持到景区外找住处,近处的住宿都炒到三五百元一晚。我们扛包穿过临江老街、明清贞节牌坊、刘晓庆米豆腐店、西汉古井、匆忙也要拍照土司山庄的瀑布群……走到景区的出口三五步,一家临界的旅店女老板喊住住我们,讨价还价的拉锯战后,最终三晚两间房六百六搞定。
      客栈是标准的土家族土楼,二楼为客房,中间客厅东西厢房就分别成了巴黎圣母院与寒山寺。。几人卸包坐在全部是木建筑的厅里吹着风扇。客厅前一块四四方方的过门石,踩着能到窄窄的二楼抄手游廊,低头就是小巷,石板油亮,行人匆忙。对面是一处紧闭的客栈,再斜过去就是景区白墙。
      我们都觉得这里就是金莲打中西门官人的紫石街。
      芙蓉镇因为陌生,让我燃起一丝兴趣。黄昏,景区守卫下班,我们去逛景区。一路走下来,绿梦说热得不成,凡凡拉着驱蚊香囊的长绳,那香囊就坠着在她脚边来回悠荡.土司瀑布群是景区的核心看点,夜景中满处都是大红灯笼。
      热烈,噪杂,人喧。总看景区疲倦了,再以后莳萝、绿梦和我就约了去花桥上坐坐,消暑听歌。巴掌大的地方。不来后悔,来了更后悔。前者是未知的遗憾,后者是明白的遗憾。《边城》中的情窦初开的翠翠,她憧憬的情感世界不踏入也许更好。
      来湘西前,为了照顾我的口味,大家说:一起吃饭无非多加盐和糖。古镇赶上修路,街道尘土飞扬,我们挑了一家菜馆进去,点菜让凡凡来。结账时店家故意把菜单上炒野山笋的黑印刷数字1用指甲划成了2,结账就多收钱。
      绿梦找回店家吵着嚷这是欺诈消费者,伎俩都过时了!力争的结果是店家退了钞票。
      芙蓉古镇真正的路上交通是在去张家界的公路方向,而我们来的渡口,属于镇子尾端,怪不得无人查票。一次,在镇子上吃早点,我看邻桌有小号,好奇要来,不想是办白事的吹手用的,我赶快放下。那天,我整个人跟中暑了一样,头疼恶心。来湘西游仅赶上芙蓉镇的一场夜雨,平日里比帝都还要热。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,掌灯了还不舒服,就独自从客栈溜达到街口,街角有一家小吃店,我向店东讨了板凳坐下,看着大街上来往的各色行人,嘴里吃了足有半盒的冰棍,身体渐渐清爽起来。
      次日晚,莳萝聊天知我牙痛,就请我雪糕,说:照方抓药两根起。

      10、坐龙峡铁索寒
      从镇子徒步五公里去坐龙峡游,是计划内项目。绿梦向客栈老板打听,客栈老板说:走几步就到了。
      清晨镇子游客都在睡大觉,我们穿过芙蓉镇临时停车场拐上国道。我在前面打开GPS,走过芙蓉镇大桥,踏上湘西的古丈地界。走到一处环岛,路边有了去坐龙峡的指示牌。很多地方,用脚亲自丈量过的印象,往往超深。公路上尘土飞扬,国道往来的大车丝毫不减速。
      太阳好足,我向老乡不时印证方向。莳萝买了四人份的矿泉水,打着遮阳伞和凡凡在几百米外跟着。
      宽松的优衣库防晒服,已被汗水浸透。绿梦却依旧短裤短袖,大大咧咧,不戴遮阳帽的超过我。仅凭这身打扮,我就觉得他是一朵奇葩。来湘西的这几天,绿梦后背被蚊虫叮过一个大红包,返京火车上被泡方便面的滚水烫伤过。当时,我帮绿梦涂了凡凡带的两面针,就这样绿梦还发圈得瑟呢,说:本命年无妄之灾,难过。
      没有尽头的五公里走完,我消耗了标配的一瓶农夫山。客栈老板的话让绿梦有了痛的领悟,他跟我说:回来咱们打车,太晒了。在坐龙峡景区休息室,绿梦又发挥了公关强项,和一位土家族妇女谈妥,中午去她家吃饭,再使用她家车子回镇上。
      莳萝从网上购好坐龙峡的门票,结果走到我跟前,苍白着脸色问我:带身份证了么?
      她和凡凡的身份都放我的腰包里,这是我的腰包压在客栈单人床的枕头下呢。我跑去票房理论这件事,里面的小女生却笑了,说:早打印好清单了,报号就能领。
      莳萝眉头松开了。
      坐龙峡得名很神奇,据说晴天太阳能照到山谷里的石头上有一条龙影。
      湘西景点众多,选择这里玩,有选择的道理。在这里攀爬很像户外拓展地,逆行溪谷六公里。山谷逶迤,狭窄缝隙仅容一人通过,两边悬崖光滑,头顶是冲下来的水沫,脚下是湍急的瀑布,审质有几处相当的有挑战性,要握牢固定在崖壁上的铁链,踩稳开凿在崖壁上的脚窝,方可通过。
      坐龙峡还有更挑战的户外线路,景区特备提示,如果要走务必要向景区报备,后来路过那个地方,望着深谷,我遐想一下难度,要进去的欲望悄然打住。因为仅仅玩一般线路就已经很刺激了。
      有一处景观叫龙珠,峡谷两厢如刀劈开,中间卡了一块天然大石球,脚下溪水如万匹烈马奔涌,湿滑的铁链顺着弯弯曲曲的峡谷,似有似无,我也不断观望不断心疑无路,但只要肯挪动脚步攀登,总会柳暗花明。很多地段走起来像飞拉达,太刺激了。绿梦只会我们总其他的队伍先走,剩下我们几个独霸峡谷,细细品玩拍照,这就是自由行的好处呗。
      攀到溪谷的尽端,已经接近山顶,水势至此如涓涓童子尿。再往上有大寨小寨,饭已约好在小寨吃。土家女打了遮阳伞在出口接我们。她家的小寨土楼二层只有一对年轻男女在等饭。
      天气燥热,我们坐下闲谈,绿梦把半截袖衬衫的下部卷起后曳到胸口处,跟我说:这叫什么?这叫首都比基尼。
      凡凡笑批:袒胸露乳,就像《核舟记》里写的。
      小寨的饭等了很久很久,一个托盘呈上我们点的饭菜。其中,土家腊肉香肠味道浓郁,金黄的南瓜松软香糯,我又回头要了一份吃掉。
      唔嗯,手脚慢,但手艺好唉!

      11、茶峒边城
      绿梦来湘西,特地提前网购了一双朔溪鞋,提前磨合好。在湘西转了一大圈儿,都要离开了,他说:鞋子闻不得了!原来,鞋质被水浸后,发生微生物反应,气味超大。返京的火车站候车厅里,绿梦把大包放到铁椅子上,跑出去买了双新拖鞋。
      我笑着问:被放蛊了吧?快说,撩哪位苗族小姐姐了?
      他闷头不接我话把儿,只说:要不然,卧铺车厢的人没法待了。
      我们都嬉笑的滚成一团。旧鞋,留在湘西了。
      边城距芙蓉镇百公里,摆手堂客栈的房东亲弟索要四百元包车费,答应中途带我们看矮寨大桥。湘西自由行参照了户外队的规划。绿梦向我说了不止一次:有个一脚跨三省的地方很好玩,就是沈从文那地方,你是文人一定要去。
      但他总忘记那古镇的名号,我查过地图,提醒他:边城,茶峒。提醒的次数多了,自己就变得很向往了。
      行驶在国道上,司机小帅哥担心这天雾大恐怕看不到矮寨大桥。
      我们自夸我们人品好。
      果然看到了矮寨大桥。远观那桥,如一条白丝线扯在高山间,两边立有高大柱子,柱子上有悬索稳稳的吊住桥体。绿梦嚷着先合影。车继续盘山,停在一处景观平台,绿梦兴奋地下车,还打算合影,我秤了苗家女几斤冰糖梨,馋水果了。
      茶峒到了。我给同伴科普过《边城》,为写游记还重温了电影。下车,四人沿青石板路走到江边,只有几个孩子戏水,几乎没有游客。我让他等下,返身从车里拿冰糖梨,洗净。忍不住街边小摊的诱惑,独吞了一碗肉沫龙须面。
      吃着梨逛茶峒古镇,让炎热的古镇,生出几分梨树水的香甜。
      镇子被酉水的支流青衣江划为湘、川两地。江水在夏日里泛着鹅黄色,过《边城》的中的拉拉渡,湛蓝的天空挂着大朵的白云,看着晴朗,去能把人晒成木乃伊。走在柳荫下,望着宽宽的河面,并没有什么小说里描绘的废缆。到码头,缓缓的摇来一艘单浆的矮蓬浅舱游船。艄公国字脸,黝黑面皮。凑近说:我重庆来的。
      我们踩着湖南地界,一听对方说从重庆来,以为多么迢迢,实际不过是河对岸。
      他耐心的问:坐船嘛?官价二十五。他跟着悄没声的伸出两根手指。
      我伸出一根手指,又张开一个巴掌。
      哎呦,没成想,居然成交了耶。
      四人猫腰登船,艄公只用船首的一根浆往来摇橹,载我们去了河心向上游划。指着一座大桥说:这是319国道的湘渝大桥,民国时期建造。刘邓大军来是木制的桥面被烧毁了,刘邓大军就建浮桥渡河,进军大西南。1953年重建了水泥桥面……我们喝彩,凡凡点赞好说辞。
      艄公讲,茶峒素来盛行匪气,治安靠地方家族势力来制衡。谁想出头做大就到江心岛去分个胜负。即便打死人三省的政府也睁一眼闭一眼。
      江心岛地皮不大,长满郁郁葱葱的绿植,我们顺坡下到河边的吊脚楼时,先见识过了。
      艄公提到沈从文,语调低下来,不太标准的川普继续说:……他是用自己的内心世界把小说写出来的。沈从文在边城只读过二年书,就跟国民党当官的从军去了。走的时候跟翠翠说当两年兵就回来找她,但一去就未归。翠翠每天下午都站在滩头一直等。翠翠是七十二岁死掉的。一直没没有嫁人。作为一个作家,沈从文把思念写进小说。这些事都是老人家给我们讲的。
      艄公拼凑的野史,许是为了揽客,小说里的人物肯定不是现实人物。所以翠翠只属于茶峒的少女集合。我们来茶峒,只是读远方的诗。沈从文1929年到上海吴淞中国公学任教,时年27岁,忽的喜欢上教的19岁女生张兆和。扣一扇心门时,可惜那扇心门里的张兆和并不倾心于他。
      艄公把船摇过桥,请我登岸去看三界碑。岸边是硬泥土地,顺石板路再往上,有座五角亭。一位老人坐在里面扇着斗笠。一块褐石板立在亭前,两面雕有朱红繁体字。一面写一脚跨三省,一面写鸡鸣闻三省。这里是民国时的坐标。
      新行政区划三界碑还要往前些的岸边,我们也去看了。水泥三角桩,分写湖南贵州四川,落款是国务院1997年。
      茶峒古镇吊脚多是复建,但能找出《边城》中苗人的山寨生活影子。小说里提到的伫立在山边的、风水极好的白塔,害得我和绿梦呼哧带喘得爬上去看,一看也是后建造的。唯独那条官路的大桥绝对保真,没建大桥以前,水路走桐油木材能一直放到洞庭湖。
      两位女生走累了,我和绿梦继续。游到一处“王团总女儿的陪嫁妆奁水磨坊”时,读着牌子上的介绍词,我看着江边的不能动的碾坊,不禁哑然。在吊脚楼群里,顺着指示牌找到茶师遗址,透过镂空的花墙,里面是数栋校舍,高低错落。我初以为“茶师遗址”是培养制茶师的学校,结果是茶峒师范学校,闹了笑话没敢和绿梦讲,请他吃冰棍。可惜,遗址不开放。
      在艄公讲到的那座大桥上,一行四人挥师入川。在大桥一端,我让凡凡瞭望往来车辆,自己席地而坐,一臂高举,指着渝东南第一门,请莳萝拍了片。
      过桥即重庆洪安地界,几人进了冷气开放的饭馆,一圈儿坐定点重庆小面。我吃过了,单看他们额头淌着汗吃。忽然,我萌生就这样接着逛下去的想法……
      全文完
      唐朝20198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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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35:20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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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在张家界火车站我们去寻找长途车的情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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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36:24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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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千塘湾小溪风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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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38:40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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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在翻娘娘岗前的花桥自拍合影。前排右一是绿梦,中间的女生是凡凡,左边的女生是莳萝。后面搞怪的是写帖子的人: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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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40:53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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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我们在芙蓉镇住的土家木楼二层往下看的小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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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41:52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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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小溪村自然保护区的乡村风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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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43:42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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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借母溪村的房东家火塘,上面吊着熏腊肉等食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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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45:56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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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从借母溪村徒步到陈家溪,这是设在陈家溪的哨卡,进山登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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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46:55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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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清晨,从借母溪村启程出发的情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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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47:58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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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凤滩大坝(水库)的景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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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49:02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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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芙蓉镇的夜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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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49:45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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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芙蓉镇老街的贞洁牌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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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50:48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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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小溪村码头远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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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51:51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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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去茶峒古镇时,路过的一处苗寨风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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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唐朝 2019-8-8 13:54:02 查看全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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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芙蓉镇隔河远眺古丈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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